体裁:小说

作者:查尔斯·狄更斯(1812-1870年)

类型:神秘传奇

时间:19 世纪

地点:英格兰

初版:1860-1861 年

主要角色:皮普,孤儿

乔·加格瑞,皮普的姐夫

哈弗沙姆小姐,孤僻的隐居者

埃斯特拉,在哈弗沙姆小姐监护下的姑娘赫伯特·波克特,皮普的同屋居住者

贾格尔斯先生,律师

艾贝尔·马格维奇(普若威斯先生),囚犯康普逊,恶棍

短评:

哈弗沙姆小姐在结婚的那天被人遗弃。皮普帮助了一个藏在沼泽地里的逃犯。以这两件事为中心,狄更斯编织了一个惊人的关于复仇与报恩的故事。而复仇与报恩从两方面影响了皮普的一生,哈弗沙姆小姐把他当作仇恨的对象之一,那个囚犯为了他在沼泽地里帮的忙而发誓要报偿他。尽管这是一个吸引人的故事,但也是一个忧郁的故事,虽然狄更斯笔下仍像往常那样有变幻莫测的描写,读来并不轻松。皮普在生活中遇到的问题总是很大,读者几乎没有什么机会从这种压力下解脱出来。

概要:

小皮普在孩提时代就成了孤儿,比他大好多岁的姐姐很不情愿地在自己的小木屋中收养了他。但另一方面,皮普的姐夫乔·加格瑞对这孩子很是

和蔼可亲。皮普和姐姐、姐夫住在沼泽地附近,皮普常一个人去那儿游逛。一天,一个长得很粗野的陌生人向他打招呼。那人要皮普给他偷偷拿一点吃的,皮普不敢拒绝他。那个陌生人是个逃犯,他让皮普拿一把锉刀来以便锯开他腿上的脚镣,皮普拿了一个猪肉饼和一把锉刀寻找那个人时,看到在沼泽地中有另一个神秘人物。这个后到的陌生人在和那个逃犯拼死搏斗了一场之后,逃进了大雾之中。受到皮普帮助的逃犯后来被捕了,但他保证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这孩子。

乔太太按哈弗沙姆小姐的意思把皮普送进了这位古怪女人的大宅院中。哈弗沙姆小姐住在一座阴郁的、封闭的房子里。那里的所有的钟都停在她结婚那天,那天新郎没有来。她经常穿着她的结婚礼服,一桌婚礼早餐放在一间空房间的桌子上发了霉。皮普每天到那儿去帮助这位老太太和一个叫埃斯特拉的姑娘消磨时间。这姑娘很喜欢戏弄这个害羞的男孩。哈弗沙姆小姐很高兴看着两个孩子在一起。她鼓励埃斯特拉傲慢地嘲笑皮普。皮普生活在乔的铁匠铺的枯躁气氛和姐姐家缺乏教养的贫困中,他渴望学习。一天,一个被称为贾格尔先生的伦敦律师,给了皮普一个上伦敦学习、将来作个绅士的机会,皮普和乔同意了。皮普猜想给他出钱的好心人一定是哈弗沙姆太太,或许她要让皮普出落成一个绅士,以便有一天可以娶埃斯特拉为妻.

在伦敦,皮普找了个小公寓住下了,还有一个同住的伙伴赫伯特·波克特,他是哈弗沙姆小姐年轻的亲戚。皮普被告知当他需要钱的时候,就去找贾格尔先生。尽管皮普请求这位律师公开他的赞助人的姓名,但贾格尔先生劝这个性急的年轻人别问了,到了合适的时候,皮普的赞助人自会公开自己的身份。

皮普很快成了伦敦一个花花公子小集团的一员。在这些人中有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叫本特利·杜姆雷。乔·加格瑞来看望皮普,皮普却觉得很烦。现在他已经不再有乡下人的土气,他为乔的举止而不好意思。但赫伯特波克特热心地替皮普在公寓里接待了感到不舒畅的乔。显然乔很爱皮普,他走后,皮普感到很惭愧。乔带来了哈弗沙姆小姐要来看皮普的话儿,皮普就和他姐夫一道回去了,哈弗沙姆小姐和埃斯特拉注意到了皮普的变化。埃斯特拉出去时,只剩下皮普和这个老太太在一起,她对皮普说他一定要爱上这个美丽的姑娘,她还谈到现在是埃斯特拉到伦敦去的时候了。在埃斯特拉到达时,她希望皮普能去接她这位养女。这个要求使得皮普更肯定了他是被哈弗沙姆小姐送到伦敦去的,以使他配得上埃斯特拉。

埃斯特拉到伦敦后不久,就有了许多追求者,在那些对她着迷的人中间,她似乎属意于本特利·杜姆雷,皮普常去看埃斯特拉。尽管她待他很好,他们也有友谊,但皮普知道她不会回报他的爱。

在皮普21 岁生日那天,他接待了一个来访者。此人就是许多年前皮普在沼泽地帮过忙的那个人。他又丑又粗鲁。他告诉皮普他到伦敦后,是他出钱供给皮普的。一开始,这孩子非常惊恐,因为他发现自己欠了这个残忍的前罪犯--阿贝尔·马格维奇那么多人情。他告诉皮普他被送往殖民地,在那里成了富翁。他要让皮普享受他自己在生活中没有得到的各种权利。他回英国来看这孩子,他愿意做皮普的再生父亲。他提醒皮普,如果他被人发现在这里,就会很危险,因为一个流放到殖民地去的罪犯如果回英国去,是要被处死的。皮普对自己的处境感到很尴尬。他现在认识到哈弗沙姆小姐没有为他的远大前程作任何贡献。他现在很清楚他欠这个人的债太多了,不能考虑抛开这个他并不喜欢的囚犯,他决定尽力让自己的恩人满意。马格维奇用普若威斯的假名掩盖他的真实身份。普若威斯还告诉皮普,很久以前在沼泽地中和他搏斗的人是他的仇人康普逊。康普逊发过誓要毁掉他。哈弗,沙姆小姐的远房表兄弟赫伯特·波克特告诉皮普,在婚礼那天遗弃了哈弗沙姆小姐的人名叫亚瑟·康普逊。

皮普去找哈弗沙姆小姐,为的是去责备她让他误以为是她帮助了他。他一到达,就有人告诉他埃斯特拉将要和本特利·杜姆雷结婚了。因为哈弗沙姆小姐在无情的男人手上吃了亏,她培养埃斯特拉就是想让她尽量去惩罚那些爱她的男人。埃斯特拉提醒皮普,她已经告诫过他不要陷进她的情网中去,因为她对任何人都没有同情心,皮普在埃斯特拉结婚后再一次去看哈弗沙姆小姐。在哈弗沙姆小姐住的那所古老而又布满灰尘的房子里发生了一场火灾。虽然皮普努力去抢救这个老女人、但她仍然被烧死了,那所房子也受到严重损坏。

从普若威斯讲的关于他和康普逊关系的故事和其它证据中,皮普已经明白普若威斯就是埃斯特拉的父亲,但他没有把这个发现讲给任何人听,除了贾格尔斯。有证据表明贾格尔斯的管家就是埃斯特拉的母亲。皮普也了解到康普逊现在就在伦敦并预谋要杀死普若威斯。为了保护这个已变成他的养父的人,皮普在赫伯特·波克特的帮助下,要安排把普若威斯偷渡过海峡送往法国。皮普想在那里与这个老人会合,他们的计划既周详又秘密,但他们送普若威斯上船时,康普逊设法截击了他们,这两个仇敌在水中展开了最后一战,普若威斯杀死了他的敌人。他被关进了监狱,在受审判之前,他死去了。

皮普不久之后生了病,是乔赶来护理了他。皮普由于有了许多人生经验变得更成熟和聪明了。皮普认识到他没有必要为从小就如此爱他的好人感到羞愧。皮普的姐姐乔太太已经故去,乔重新结了婚,这是一桩美好的婚姻。皮普回到这位铁匠家住了段时间。由于失去了埃斯特拉,他还是无精打采不快乐。不久以后,赫伯特·波克特和皮普合伙在伦敦经商。

等皮普再次回到铁匠铺看乔时,时光已过去了11年。好奇心使皮普来到哈弗沙姆小姐大宅子的旧址上。在那里,他遇到了已成为寡妇的埃斯特拉正在老地方徘徊。这些年里,她已经失掉了冷漠的超然,变得温和多了。她告诉皮普,她常常想起他。皮普预感到他和埃斯特拉永远不会再分开了。这对童年时代的朋友手拉手从这个极大地影响了他们一生的地方走了出来。

赏析:

杰斯特顿有一次曾说狄更斯的全部小说都能用“远大前程”来标名,因为它们都充满了对人生万物的不现实的热望。然而,正如杰斯特顿不无嘲讽地指出的,这部狄更斯真的题为“远大前程”的作品中,反而充满了许多无法实现的愿望。对维多利亚时代的人来说,“前程”这个字眼既意味着遗产也意味着期待。在那个封闭的社会里,出身下层或中下层阶级的人要能够戏剧性地升入富有和高级的阶层中去,继承产业是不多的途径之一。因此,维多利亚时代社会小说的一个重要主题就是表现主人公的跨越阶层。这种跨越的媒介通常是金钱,或是死前的馈赠或遗产的继承。与许多19世纪小说中幸运的主人公接受一笔意外遗产而致富的陈腐设计不同,《远大前程》深入探讨了借他人辛劳所获财富向上爬所带来的伦理和心理上的危险。

尽管有关皮普前程的故事构成这部小说的主体,但皮普并非想沾别人光的唯一人物,皮普的心上人埃斯特拉,这位哈弗沙姆小姐的被监护人就完全依赖于那个怪僻的反复无常的老女人。此外,其他人物都是遗产的神秘工具。律师贾格尔斯先生作为哈弗沙姆小姐和阿拜尔·马格维奇的法律代理人总是从他的服务中捞取好处。甚至他的佣人弗莫克先生,一个原来内心温柔的人,依靠法庭这个法律机构为生,也使自己的性格由羊变成了狼,以讨得主人的欢心,正如皮普的钱财来源最终被揭露为不义之财那样,对它的挥霍必然会造成腐败。

在《荒凉山庄》(1852—1853 年)中,狄更斯已经以高超的技巧考察了法庭残忍的一面。但他接下来写的三部小说《艰难时世》(1854年)、《小杜丽》

(1855-1857年)和《双城记》(1859年)没能保持这样的水平。尽管其中也有难忘的场景,但它们不那么受评论家和广大读者的欢迎。《远大前程》(1860

-1861年)最初连载于《整年》杂志,重新恢复了他在广大读者中的声望。这部小说严肃而有节制,有类似《荒凉山庄》那样的复杂结构,它也让维多利亚时代的读者回想起《大卫·科波菲尔》,这两本书都是描写主人公的人生教育的成长小说,《远大前程》比之《大卫·科波菲尔》减少了自传色彩,但重复了这类小说的基本模式,都是写一个诚实的、相当聪明又挺讨人喜欢的年轻人,通过一系列往往是痛苦的经历,学到了关于人生和自身的教训。这些教训总是用来显示出主人公的局限。当他改掉了自己的弱点,更好地认识了这个世界上存在的危险,他就成功了,也就是说,他成功地跨越了阶级体系,最终变得不那么脆弱轻率,成了一个纯洁而更为聪明的人。

然而《远大前程》与《大卫·科波菲尔》在主人公完成他的自我认识的方《式上有区别。大卫和皮普一开始同为势利的青年(皮普比大卫更甚),两个都有严酷的童年的梦魇,这构成了他日后经历的模式。他像大卫一样是个孤儿,他和他粗野的姐姐以及她的丈夫、善良的铁匠乔·加格瑞住在一起。他忍受着乔太太无端的虐待,而乔是个朴素宽厚的人,他的兄弟般的亲情给了皮普足够的补偿。他还赢得了另一个忠诚朋友比迪的友爱和同情。但他仍不满足。他在一个有雾的日子里遇到那个罪犯,感到惊骇,产生了负罪感。这是一种误置的负罪感,但在心理上却是必要的——既因为对他的保护人所犯下的罪过,也因为偷了一块猪肉馅饼而感到负罪。此后,他的生活像其童年恐怖景象一样阴郁,被隐隐的恐惧和内疚所困扰。他要重新找回失落的纯洁无辜,就得从这种内疚的原因中解脱他自己。皮普在人生的道路上,既要充分地理解自己对亲人们犯下的“罪”,也要考虑如何救赎自己。他内疚的原因,从小数到大,有他的持势自傲,他对朋友和保护人的背叛,最后是他对腐败机制的参与。作为一个势利的向上爬的人,他不仅挣脱了自己原属的社会阶层,而且对阶级体系中地位低下的人和不幸者充满蔑视。基于他所设想的远大前程,他相信自己高于卑贱的乔和比迪。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华而不实的笨蛋。这使得特瑞比的男孩,那个杰出的喜剧天才,既是顽皮的孩子又是诚实的哲人,模仿了他的荒谬的装腔作势。但他的势利眼使他付出了比在一个顽童面前丢面子更高的代价。他陷入对埃斯特拉的爱情中<她和他一样是更高社会地位的觊觎者)却遭到拒绝,取代他的是一个毫无价值的小人本特利。杜姆雷。最后,当他发现自己的恩人并非出身高贵的哈弗沙姆小姐,而是那个雾中出现的令他害怕的可怜的陌生人,这一苦涩的事实使他向上爬的美梦被永远粉碎了。

皮普最终了解到他的社会地位的基础是令人厌恶的,他也领悟了关于自身弱点的残酷的真实。出于愚蠢的骄傲,他还背叛了他的最好的朋友乔和比迪。在某种意义上,他甚至背叛了哈弗沙姆小姐。他误认为她的疯狂只是一种怪癖,并允许她出于浪漫的复仇幻想而行事。他试图让她面对真实生活时已经太晚了,她已死在熊熊大火中了。他实际上也耽误了报答他真正的恩人马格维奇的时光。当他了解到这个罪犯为自己所做的牺牲时是如此困惑,以至几乎想从这时处在危险中化名“普若威斯”的老人身边逃走。他至多能回报马格维奇的恩惠,但这其中并没有爱。当他了解到自己永远不可能回报一个自己所厌恶的人的恩情时,他的负罪感更加重了。

皮普得到的最后一个教训是,不管他的动机多么纯洁,他已经成为社会

腐败的一个工具。在某种意义上,他和反叛者奥里克相似。像奥里克一样,作为一个年轻人,他也是铁匠铺的学徒。当他成了社会地位正在上升的幸运儿时,奥里克却满怀憎恨和不平,在每件事上都失败了。在第53章这部小说的一个高潮段落中,奥里克面对他的敌人,让皮普承担他失败的责任。他甚至指责皮普应为乔太太的死负责。这个指责当然是无稽之谈,奥里克才是谋杀者。但从心理上讲,皮普在他近乎幻觉的恐怖中可以接受奥里克的指责。他还是个孩子时,皮普就恨他的姐姐,假如说他没有在她的死中起积极作用的话,他从中还是得到了好处。同样,皮普也从马格维奇辛苦赚来的钱中得到了好处。的确,他所拥有的大部分成功(多亏贾格尔斯先生的精明保护),都不是他应得的,而是以使用不干净的钱为代价而取得的,由于他充当了腐败成果的不知情的接受者,他精神上的内疚就更大了。

无论如何,尽管皮普受了惩罚,他仍未被内疚所压倒。在他的人生学习期中,他已经学到了有关他自己的一些东西,一些关于自身局限的可贵实情。到他的学徒期结束时,他的那种生涯已经过去,他成为一个承担责任的成熟的人,他已经不再具有那种卑琐的骄傲、庸俗的势利眼和对肮脏财富的倾慕。尽管他永远失掉了自己的天真,但他能真正赞赏赫伯特·波克特、乔和比迪都是保持了自己完整人格的人。当他转向埃斯特拉时,(她也经受了那个虐待狂杜姆雷的不幸婚姻的磨炼)他至少怀有和她开始一种新生活的希望,这种希望,是建立在对自身和对这个世界上的危险有着清醒认识的基础上的。

(张颐武译 文溪何祚康张玫珊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