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裁：小说
作者：奥诺雷·德·巴尔扎克（1799-1850年）
类型：自然主义
时间：19 世纪 40年代
地点：巴黎
初版：1847 年
主要角色：
西尔伐·邦斯，老年乐师，业余艺术品收藏家许模克，邦斯的挚友和音乐同行
西卜太太，邦斯住所的看门人德·玛维尔先生，邦斯的外甥
德·玛维尔夫人，玛维尔先生的妻子，邦斯的对头弗莱齐埃，卑鄙的律师
雷蒙诺克，西卜太太的朋友兼帮凶
短评：
《邦斯舅舅》与巴尔扎克其他小说一样，是对19世纪中期法国巴黎社会进行的反思，也是遵循自然主义风格对人性的探讨。半个世纪以后，自然主义风格被诸如左拉、德莱塞、以及弗兰克·诺里斯等作家广泛采用。当然，拘泥审慎与巴尔扎克就更是无缘。的确，他往往使读者感到除了在他的书上，其它任何地方也找不出这样一群人来。他们相互的仇恨、巧取豪夺，人与人之间的残忍相待等等都在巴尔扎克的作品中以最浓重的色彩被渲染了。巴尔扎克本人说过，只有在巴黎才能找到他的小说所描写的人物。读完小说后，读者一般都希望假如真的曾经有过这样一群人的话，现在他们最好是都已不复存在了。
概要：
西尔伐·邦斯长得其貌不扬，除了一个外甥外他再没有别的亲戚。这个
外甥德·玛维尔先生在政府做官，有钱有势，他和夫人称邦斯为邦斯舅舅。邦斯因为有这个富亲戚，每星期至少能在富人家打一次牙祭。这种机会满足了邦斯两大乐趣中之一：享用美味佳肴。邦斯用以满足他另一大嗜好-—收集艺术品--的是他在芭蕾舞剧院任乐队指挥和教几个私人音乐生的收入。
到60岁时，邦斯已经搜集到价值一百万法郎的艺术品了，但他和别人都没有意识到它们值这么多钱。邦斯在乐团中唯一的朋友是年老的德国人，许模克。他们俩同住在一所公寓里，里面塞满了邦斯收集的各种艺术品。他们的生活极为简单；女看门人西卜太太为他们做饭，打扫屋子，而他们则终日忙于自己的工作。许模克觉得他们生活中唯一的缺憾就是邦斯每星期要外出大吃一顿。有时一周两次。
但不久这个缺憾就消除了。德·玛维尔夫人，也就是邦斯外甥的妻子，渐渐嫌弃老人来她家，不给他好脸色看。这以后，邦斯就在家里与许模克共进三餐。不过邦斯太喜欢外出美餐，对这样的安排实在不情愿，因为膏粱美酒的餐宴已经陪伴了他40余年，让他难以割舍。所以他在许模克的帮助，下，决心为玛维尔夫妇的女儿希西尔找一个有钱的丈夫，作为回到玛维尔家餐桌旁的筹码，并换得与玛维尔夫人相安无事。这个尝试以失败告终，结果是德。玛维尔的家以及他们朋友家的大门都向邦斯关闭了，在他们眼里，邦斯是个恶毒可恨的家伙。邦斯发现外甥以及他所有的朋友都不再跟他说话，更不用说接纳他做客，这对他打击不小。邦斯因此病倒了，医生的任何努力都无济于事。朋友许模克在西卜太太的协助下惨淡维持他们的生活。西卜太太伺候邦斯，许模克去剧院工作或教授音乐课。
不幸的是西卜太太听说寓所里四处摆放着的艺术收藏品都很值钱。起先她想让邦斯留一笔钱在他死后给她作养老用，以报偿她对他的服务，但她的贪婪最终使她萌发了独吞财产的念头。她把秘密向一个小古董商人交了底，而商人又争取到嗜好古董的犹太人艾黎·马加斯的帮助。犹太人在西卜太太和古董商的帮助下来到邦斯的住所，估算了整个收藏的价值。他同时还和西卜太太达成协议，要是她能劝说对艺术一窍不通的许模克卖掉四张画去付清医生的帐单，他就给她四万法郎。
可怜的许模克一心想救朋友的命，痛快地答应卖了这四幅杰作，他不知道这些画的真正价值比换来的钱要大不知多少倍。把四幅画卖出后，他在空出的地方又挂了几幅别的画，以为邦斯不会注意到的。西卜太太算计了两个老人后，心中暗喜。她还想把邦斯所有的收藏都弄到手，又去寻求穷医生和寡廉鲜耻的律师弗莱齐埃的帮助。弗莱齐埃知道邦斯有些有势力的亲戚，便提醒西卜太太，若是这些亲戚知道她要占有老人的财产，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还使她相信这些亲戚只要能证明她有罪，就能送她上断头台。西卜太
太思忖她要想成功，只有仰仗律师，于是便答应一切听他吩咐。
弗莱齐埃当即去找同样贪心不足的德·玛维尔夫人，告诉她邦斯有大笔财产，还说他准备把它们留给许模克。夫人立刻同意要不择手段把财产弄到手，因为她家中的钱都花在女儿的陪嫁上了。她答应让丈夫帮忙给弗莱齐埃和医生提职，还同意给西卜太太一笔养老金。然后她将此打算告诉丈夫，丈夫也应允了。
弗莱齐埃和西卜太太于是开始策划如何进入邦斯的收藏室。不料，邦斯已经开始怀疑起西卜太太。一天下午当他醒来时发现他的收藏家对手艾黎
·马加斯正在玩赏墙上和桌上的艺术品，这更证实了他的怀疑。他使出平生的力气，下了病榻，踉踉跄跄走到其它房间，发现他的画没了。他立刻意识到有人在利用许模克的无知算计自己。当晚，许模克向他承认卖过画，两人于是在一起合计下一步如何去做。邦斯原谅了许模克，因为他知道这个德国人对画的价值和它们对邦斯本人的价值一无所知。
邦斯立了一个遗嘱，提名西卜太太为继承人之一，试图骗过她，使她不知道他的真正目的。他甚至把遗嘱放在西 卜太太能够看见的地方。女看门人读后十分快意，尽管遗嘱留给她的财产数目不如她希望的那么多。弗莱齐埃也见到了这份遗嘱，同样十分开心，因为为了对玛维尔夫妇有利，法庭很容易判这样一个靠不住的遗嘱无效。这些正是邦斯预期要达到的目的。第二天他又悄悄地另立了一份遗嘱，把收藏献给国王，作为回报，政府必须付给许模克终身的养老金。①
不久邦斯谢世，可怜的许模克悲痛欲绝。这位德国乐师对世俗事务知之甚少，朋友一死，他完全无所适从，心灰意懒。他只希望自己早点死去，可以在天堂和老朋友相会，那些心怀鬼胎的人见许模克这种精神状态，觉得从他手中夺走财产易如反掌。
德·玛维尔夫妇起诉要求判遗嘱无效，他们希望许模克怕惹麻烦，会接受一点养老金，让他们拥有那笔财产。他们想得不错，可是正当双方正要签署协议时，信使给许模克送来了一份在法庭上提出的对他的指控，控告他企图控制朋友邦斯以便得到他的全部财产，许模克万分惊愕，几天之后就死去了，让财产轻易地落入玛维尔夫妇这对在邦斯晚年将他拒之门外的人手中。
邦斯和许模克的谢世，使许多人获益。德·玛维尔夫妇得到他们的一份；弗莱齐埃这个恶棍由于在这件事中立下了汗马功劳，被委以重要职位；给邦斯看病的医生捞了个闲职，可以终身不劳而食；犹太人艾黎。马加斯得
到他觊觎已久的藏画；西卜太太获得终身养老金，她还新嫁了一个丈夫，雷蒙诺克与她同谋算计邦斯，还曾下药毒死她丈夫，因此而得到了她。结果除了邦斯一心想帮助的许模克之外，人人都因邦斯的遗产而一饱私囊。巴尔扎克的创作风格介乎于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之间。他倾向于采用离奇和虚幻的手法，并喜欢夸张描写平常人物类型，但他要再现具体事实，喜将场景和事物形象化的强烈愿望又使他成为19世纪上半叶法国社会的忠实的描绘者。《邦斯舅舅》是《入间喜剧》中"巴黎生活场景"部分里的一部小舅说。在这部作品中，作者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两方面的写作特点都显而易见。赏析：
西卜太太去女巫打扮的芳登太太处拜访的一段中关于算命和星相学的议论，表现出巴尔扎克对超自然主题的热衷，巴尔扎克用好几页的篇幅来解，释这位先知的法术可能行得通，以及几种预言的应验。他说人们并不理解宇宙中存在的一切事物，不能因为解释不了就不敢正视许多事情存在的可能性，这个见解构成了巴尔扎克哲学中的基本信念，这种信念在《人间喜剧》的贝创作和结构中起了重要作用：这就是相信宿命，巴尔扎克认为命运的确立暗中起作用，将人们带向最终的归宿，一个人在特定的背景、性格及生活诸因素的条件下，无可选择地被命运之水冲向他特定的归宿。巴尔扎克把他的工作只看作书记员的作用，把生活的前因后果和人物的命运都记录下来，他相信自己的方法是科学和客观的。
在《邦斯舅舅》中，我们看到像老收藏家邦斯和他亲爱的朋友许模克这类人物，他们善良、轻信的性格是怎样被身边的小人所利用，正是由于人性的缘故，故事才走向一个哀婉、痛苦的结局，这是毫不奇怪的。要说巴尔扎克一创造出比真实人物更可怕的男人和女人，这并不确切，巴尔扎克非常清楚，那些把物质价值看成唯一重要价值的人，不把他们能抓到手的东西统统抓住是决不会罢休的，造就西卜太太、弗莱齐埃、雷蒙诺克和其他人的道德，或者说造成他们道德沦丧的原因有许多，而巴尔扎克用他惯用的手法把它们揭示出来，这些人都没有脱离社会，他们受它影响，反过来又影响它。这是巴尔扎克在《人间喜剧》的90多部小说中的基本命题之一。
对邦斯和许模克的友谊的描写带有感人的幽默和细腻。两位老人彼此的忠诚与西卜太太等巧取豪夺的品行恰成对照。巴尔扎克很少这样表现社会道德水准之低下，但他并不偏颇，既写了人们的残酷和虚伪，又写了人与人之间的爱和慷慨。如果反面势力最后得胜，那就是--巴尔扎克想说--果因为命运在起作用，这并不意味着他就相信恶势力总会得势。
《邦斯舅舅》起先就是作为小说《贝姨》的姐妹篇而写成的。《邦斯舅舅》
描写的是一对穷困潦倒的男人、他们心地善良，却受到他人残酷对待。在《贝姨》里主人公是女的。她们也受到不公正的对待，但她却为自己复了优。这种对称很让巴尔扎克得意，两本书合在一起，就能形成强有力的结构，描绘出一幅人性善恶的巨大画卷。
老邦斯的艺术收藏也正是狂热的艺术收藏家巴尔扎克梦寐以求的。邦斯对古董的爱好以及担忧别人觊觎和偷窃的心情，巴尔扎克本人也有。巴尔扎克在描写某种癖好时总能写得维妙维肖--比如高老头和欧也尼·葛朗台，还有塞扎尔·比罗托--一不管他们是贪婪、有收藏癖，还是对儿女的过度宠爱。巴尔扎克对邦斯狂热的癖好不只是同情，当写到老人把古董集中到一起，还试图看守住那间堆满古董的房子时，巴尔扎克感到的是与邦斯的同感。这种也为犹太人马加斯共有的收藏狂热，被作者描写得如此强烈，甚至读者也会不由地受到感染，起码是在读他这部小说的时候。
不论是在巴尔扎克塑造的人物长廊中还是在整个欧洲文学中，邦斯和许模克都是两个描写出色的人物形象。他们既十分滑稽，又非常感人。他们都很“怪”，却并不荒谬。对他们的描写，别具见解，且笔触细腻。尽管他们性格怪癖，却令人同情。他们独特的习惯和衣着，对艺术品、佳肴和友情等的奇特爱好都不是作者从旁观者的角度写的，而是活生生的人物的内心读白。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读者不忍心读到他们悲惨的结局；两位老人温和善良、超凡脱俗的秉性成为读者关爱的对象，他们的生活又代表着最为痛苦的一类。《邦斯舅舅》有描写人性残酷、野蛮的名声，实际上它是一本平和的小说。书中大多数篇幅用来描写许模克和邦斯之间的友情和诚挚。邦斯对老朋友的忠诚以及他死后还在照顾许模克的努力写得很动人。当贪婪的西卜太太和同伙被放在这幅描绘无私的爱的背景下时，就显得格外可怕。全书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伤感情绪，巴尔扎克对恶运降临在这两个好人身上感到哀伤。但作为一位如实记录形形色色人性的书记员，巴尔扎克不能怕描写残酷的一面。因此，他刻画了玛维尔家中全部的卑劣和猥琐，还生动勾勒了西卜太太的形象，这个女人狠心算计别人时和贝姨不相上下。但巴尔扎克让读者自己去下结论。在巴尔扎克之前很少有作家尝试过正视人性的种种表现。他的记录如此忠实，即便在今天，当我们读到他所描绘的人性恶的场景时，仍然感到不寒而栗。
布鲁斯·D.里夫斯
（黄清译 文溪 王新 徐东平校）
